头一天去庞巴迪上班的张剑炜,一个人坐在自己的隔断里发呆,有一个意大利人过来悄悄对他说,“怎么样,蒙了吧?”张剑炜点点头。在他眼里,这个有着百年历史的庞巴迪威严而神秘。
10多年过去了,已是公司老将的张剑炜对领导说,“如果哪一天觉得我没有价值了,请让我离开。”“放心,要是有那一天,我会提前告诉你。”张剑炜其实非常清楚,不会有那一天,因为“庞巴迪在中国的业务就是我的孩子”。
为了荣耀的乘坐
今年,最令庞巴迪风光的恐怕应该算首次进藏的豪华列车了。与睡一晚500美元的不菲票价相匹配的,是五星级饭店的设施和服务,张剑炜确信,“去西藏旅游(3.92,-0.18,-4.39%,吧),坐这趟豪华列车一定比坐飞机舒服。”
“现在在线上跑的是豪华列车,但不是旅游列车,2008年9月开通的将是真正意义上的观光列车,他们的技术含量都一样——加氧、封闭、抗紫外线——但内部装修不一样。”
2003年这个项目的合同刚刚签署,庞巴迪就组织由不同领域的专业人士构成的考察团队去到西藏,进行了为期两年的实地考察。考察内容包括当地的气候条件、环境条件以及风俗文化。在项目中标时用的设计图册上,张剑炜找到了那张最原始的效果图,“不过和现实中采用的肯定有所区别,这就像时装设计师为T台设计的服装和真正被大众所接受的必定存在差异一样。”现实和理想永远不可能步调一致。
“虽然是豪华列车,但它是大众的,喜爱旅游的白领都会选择这种消费方式。因为对他们来说,这更是一种经历。真正吸引他们的将不是这趟车,而是背后的文化,车不过是允许他实现其观光目的的工具罢了。”很想知道张总自己乘坐这趟车的感觉,但很遗憾,他说,“我根本没有时间。”这个一直认为“如果客户睡8小时,我就睡4小时;如果客户睡4小时,我就根本不睡了”的工作狂人,字典里恐怕没有“休息”二字。
然而,正是张剑炜的日以继夜,成就了豪华列车许多的世界唯一;也正是这些有目共睹的世界唯一,构成了一种荣耀,而这种荣耀只属于真正欣赏它的人。
人生是一条曲线
进入庞巴迪,张剑炜便被任命为经理。一起出差的外国同事很是不服,“我在庞巴迪干了17年才做经理,你一个中国人一来就是经理。”张剑炜的回答不卑不亢:“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。”
在机场候机时,张没事人似的给他买咖啡,跑前跑后。三个月后,张剑炜又和同一个人去青岛出差,同事依旧是感慨万千,不过却开始认为:“两年后公司应该提拔你为总裁,不然就是种族歧视。”
“人生是一条曲线,重要的是你现在在曲线的哪个点上?”这是张剑炜在圣保罗机场看到的一则广告,印象至深。后来在加拿大读书时曾对自己的老师描述过,人生就是这样,有波峰有波谷,关键看你如何看待它。
1974年,高中毕业的张剑炜在山东下乡,做起了团委书记以及公社党委常委。四年后,本可以推荐上大学,但他没想过这事。1978年国家号召上大学,张心想干部必须身先士卒吧,行动上积极响应,但内心却抱着“考上也不一定上”的念头。没想真考上了,接到录取通知的张剑炜犹豫不决,还是在大学做教授的父亲改变了他的决定,于是天津大学内燃机专业的校友录从此多了一个叫“张剑炜”的学生。
这下,张对行政的兴趣一下子转到学术上来。毕业前夕学校想留他做行政,团中央以及一些国家单位想要用他,张剑炜都在有意无意地躲避着。他心里只有一个目标,就是两年后继续考研。到了考研的时候,又正好赶上选派年轻教师出国读MBA管理课程,因为担心自己学校的研究生考不上,于是,懵懵懂懂中张剑炜就把自己给送出了国。
张剑炜被庞巴迪看中的时候,博士还没有毕业,毕业论文还是到了庞巴迪一年后才答辩的。当初,张剑炜只是抱着“看看我到底值多少钱”和“积累一些实际经验”的想法,所以当庞巴迪问到他希望是多长时间的试用期时,他说都行。对方继续试探,“一年?”张的回答干脆利落,“行”。
经历过这一切,回过头来张剑炜心生感慨,“我每一天都会生活在压力之下,它来自于东西方文化的挑战、中国人领导外国人,中国人给外国公司工作这些方面。但我欣赏这样一句话,‘白水煮白菜,不放点油盐有什么滋味呢?’生活就是由种种挑战,困难和挫折而构成,不费吹灰之力获得的成功,不会欣赏它。”
做自己的事
机场快客、豪华列车,今年的庞巴迪有太多可以趁势宣传的契机,但似乎始终行事低调,一如张剑炜对自己的评价。“人有人格,一个公司也有一个公司的人格,但低调纯属个人行为。”在跨国公司工作的张剑炜,深深体会虚心是美德的道理。而且他觉得“短期行为可以宣传,但长远来看还是低调为好。”
随着庞巴迪在中国业务的蒸蒸日上,张剑炜也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,但他总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架势。相关年度十大经济人物的评选委员会联系到张,一次两次,张剑炜总是婉拒。奇怪的是他在网上的人气却节节攀升,一下从百名候选人中跳脱出来,顺利进入前五十名,前二十名,甚至前十名,直到相关工作人员希望他能在人民大会堂的颁奖仪式上发言时,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但实在是没有时间,于是,写好一段关于庞巴迪的介绍交给同事代为发言。事后,张剑炜了解到,几乎所有的发言权都被组委会做了修改,唯独他那份是只字未改。当别人都在将更多的溢美之词往自己的职业生涯里填埋的时候,张剑炜只知道“做自己的事,奖让别人去领吧。”
又是豪华列车,又是私人飞机,每天思考的都是如何给高端人群提供更好更优质的生活模式,自己会不会也潜移默化地认同那种生活态度呢?张剑炜摇头。他说自己不是时髦的人,西服都是在国外的mall里买,也根本不讲什么名牌。 “至于那些比我有钱、比我职位高的人,我也从来没有羡慕过他们,我可以尊重,但我不崇拜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,也有自己的不足。”
假如说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遗憾,张剑炜说那就是自己在加拿大没有打工的经历,做了老板之后,他更加发现阅历和资历的重要性了。举个简单的例子,shippent在中国人的理解里是“装船”的意思,而在西方的经验中则意味着“运输”一词,理解上的差异不仅意味着费用上的区别,同时也意味着时间交货期的不一样。更为重要的是,因为对这个词理解上的错位,影响了整个公司原本的工作进程。而这又完全就得靠一个人的职业经验来作出正确的分析和判断,光靠书本是学不来的,必须是在实际生活中积累第一手的经验。所以,张对焦裕禄的这句话印象最深,“吃别人嚼过的馍,一点滋味都没有。”
我成功就是公司的成功
传说中的张剑炜是个“一说到庞巴迪,眼睛都会睁大了的人。”果不其然,和张总的聊天已经长达三个多小时,但在这个每天睡眠时间只有几小时的人脸上,实在看不出任何的倦意。
现在据说每星期就会有一个公司来挖张剑炜,他说:“站在职业生涯的角度,我应该接受;但从职业道德角度,我就应该拒绝。”因为,从1999年庞巴迪在中国的业务为零、员工仅他一人,到今天拥有三个合资企业,四个独资公司,2500多名雇员。“我一天天陪伴着它成长,每一步都倾注了自己的热情和精力。”
张剑炜记得很清楚,最初把电焊技术从国外转让过来的时候,是他一个人把中国钢板背到加拿大;涉及到环境保护的问题时,公司总部来人打钻看油是否污染了下面,因为国内对废水处理后的要求比处理之前更高,从·译到标准,也是他一点一滴地磨合,耐心程度不亚于哺育一个孩子。“因为我亲身经历过,所以对他是有感情的。这好比如果白白给你一笔财富,你不知道它的珍贵;如果是用血汗换来的,那就完全不一样了,”所以,张毫不讳言,“我成功就是公司的成功,我和公司已经身心融合了。”